【CA】Inaccurate3 (ABO)

>>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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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像悬在特鲁瓦城上空一滩摇摇欲坠的墨水,黏稠浓郁,原料是胡桃壳,或许还混有些许被磨碎的植物种子。

康纳踏上河岸的时候雨下了起来,小雨。法国秋天的雨水多得像美洲大陆上的外来移民,源源不断地登上一片大概连他们自己都不太了解的土地。

戴上兜帽,雨水滑过他的脸,其中一部分顺着脖颈的轮廓落入领口。特鲁瓦的街道狭窄而晦暗,他往前走,试图忽视渐浓的寒意。

风从塞纳河的源头方向吹过来,康纳把帽沿拉得更低了些。刺客袍是新的,带着一股泛滥于巴黎各个角落的香水味,他没有向亚诺提起这件事,并无必要,毕竟亚诺不会浪费口舌跟他解释原来那套衣服到底有多么难以修补,而他本人也不愿过分介怀这些细枝末节,尽管他承认自己对香水毫无好感可言。

莫雷尔的宅邸坐落在城镇中心,特鲁瓦最繁华的一片区域,花枝招展的妇女和绅士多得像农场里的绵羊,推开窗户就能看到一群。

塞纳河岸数英里开外有一间教堂,墙体是棕色,事实上或许是灰色,周遭太暗了,康纳看不清。而攀上教堂顶并没有花费康纳太多时间,法国的哥特式教堂大部分都有着极易攀爬的尖肋拱顶和绚丽的琉璃玻璃,如果光照足够强烈,后者会在地面投下一段梦幻的小型彩虹。

教堂和宅邸之间隔着三百五十四步,或许更多,这无关紧要,问题在于,无论这段距离到底有多远,都已经近得足以让康纳敏锐地在空气中捕抓到亚诺的信息素。而带着雨味的鸢尾花香显然比上一次见面时更浓郁,这不是个好兆头。

眺望,宅邸的窗户背后只有一片纯粹的黑暗。蜡烛,油灯,以及堆满了果木的壁炉都停止了工作,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

亚诺。康纳想,眉头蹙起来,像个解不开的死结。这一切的联系过于直接,他甚至无法找到另一个比这合理的备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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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越来越厚,灰色,像一团团肮脏的棉花,酝酿着暴雨,又或者是一场灾难。

康纳松开抓住屋檐的手,落在宅邸的阳台。别在腰间的油灯是他从路边一间已经打烊的面包店拿的,把它从店门前纹样繁复的金属挂钩上拿下来的时候他轻声说了句抱歉,毕竟能把油灯还回去的几率比亚诺已经安全返抵巴黎可能性还要小。

点燃油灯,推开落地玻璃门。一股混杂着鲜血腥味和信息素甜香的诡异气味瞬间向他扑过去,像一头伺机而动已久的野兽。

康纳见识过很多糟糕的情况,非常多,但这次无疑是最糟的,它关乎自己一名重要同伴的性命,更关键的是,这名同伴是Omega,目前处于发情期。

为了避免信息素对判断力造成严重干扰,美洲刺客捂住鼻子,手中举着唯一的光源,慢慢地往漆黑的走廊深处移动。他能听到钟摆晃动的声音,准确来说,他现在只能听到这道响声,死寂夹杂了些许慌张和恐惧包围着他,像美洲的山林中散不开的浓雾。

从露台到走廊尽头的大厅入口,一共四十六步,而康纳接下来只需要在入口处拐个弯,就能借着油灯的光芒看清数具私人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大理石门廊上,空洞的瞳孔依然留着被暗杀那一瞬的恐慌。

 

二十四具尸体,大部分集中在门廊和大厅。比起异样的响动,康纳更愿意相信卫兵是被强烈的信息素香气吸引过来的——除了两三名Beta,他们中大部分都是Alpha——就像一群嗅到了奶酪香味的老鼠。

莫雷尔公爵聘用了二十三名私人守卫,这个数字在康纳曾经暗杀的目标中并不出众,但他籍着身份便利所扣押的商品的价值倒是十分可观,不难推测,受他控制的区域绝对不仅限于特鲁瓦,甚至有已经牵涉到了巴黎的可能。

这一切的证据是莫雷尔亲手书写的清单,它们本该被藏在墙上一幅油画背后的暗格内,现在它却被某个闯入者打开了,而显而易见的,侵入者在做这件事以前就已经结束了公爵的生命。书桌上摊放着未来得及签字的文件,莫雷尔就躺在桌脚旁,表情与那二十三名守卫没有太大分别,从喉咙溢出来的血液尚未干透,在羊毛地毯上化成一朵巨大的血花。

“愿你安息。”康纳蹲下来,阖上死者的双目。

作为一名刺客,亚诺或许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但从Omega的角度来说,年轻刺客眼下的状况无疑已经走到了最坏的极端。

越过已经失去温度的莫雷尔公爵,康纳直接从房间的露台跳到街道上。

雨还在下,气温比起康纳进入宅邸时又下降了一点。已经十一点多,如果宅邸大厅里的大钟走得足够准的话,距离午夜还有一刻钟。整个特鲁瓦城昏昏欲睡,依然亮着灯的人家并不比街上的行人多。

康纳抬眸看了眼被死寂所笼罩的豪华宅邸,转身消失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

鸢尾花的气味还隐约留在空气中,一直延伸至特鲁瓦东部的郊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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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亚诺所留下的嗅觉痕迹,康纳在抵达另一座教堂之前,他的靴子根本就无需碰到特鲁瓦街道的任何一块石砖。他不知道对于Omega来说发情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但忍受发情之余还不得不避人耳目地在起伏不平的屋顶上前进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康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率变得快了些。呼吸渐渐急促,或许因为长途跋涉的疲劳,又抑或是——无法避免地——信息素对他的影响。

郊区的教堂远不及市镇内的宏伟,事实上,它似乎已经被荒废了相当一段时间,藤蔓植物覆满了破败的墙壁,高耸的杂草将整栋建筑围困,密不透风,让它看上去像极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穿过甚至能没过膝盖的草丛,康纳推开教堂的木门,吱吱呀呀的响声,像隐匿在黑暗中一只不怀好意的鬼魅。

火焰在玻璃灯罩内跳动着,为刺客辟出一个小小的光圈,他把灯举起来,试图扩宽视野。

鸢尾花的气味在这里异常浓烈,让康纳不禁怀疑教堂里其实秘密蓄养着一片长势茂盛的紫色和白色鸢尾,花瓣上凝结着雨夜的水汽。

靴子吸足了水,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怪异的响声。教堂虽小,却足够空旷,将晚风擦过某扇琉璃玫瑰窗的声音无限放大。

然后康纳听到了袖剑出鞘的声音。

“亚诺。”美洲刺客觉得嗓子发干,他不动声色咽了口唾沫,“是我。”

数秒钟的寂静后,脚步声从黑暗深处传过来,由远及近。

“康纳。”法国刺客终于出现在油灯发出的暖光中,康纳借此看清了覆在他额头的细密汗珠,以及因为体温过高而发红的嘴唇,就像夏末刚成熟的苹果,带着甜美的诱惑力。

“真高兴见到你。”亚诺说。他扶着离他最近的那张长木椅,与康纳保持数寸距离。

警觉的美洲山猫。康纳想起第一次认识亚诺时自己对他的形容。而现在,即便处于发情期,他依然是。

“巡逻的卫兵在天亮之前就会发现宅邸里的尸体,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巴黎。”康纳尽量不让句子中混有任何情绪波动。他试图忽视自己越来越快的心率,却发现很难办到。

这很奇怪,亚诺当然不是他遇到的第一名发情的Omega,但在此以前,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强烈的反应,就像在此以前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是Alpha的这个事实。

对方依然没有挪动脚步,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被揉皱的棕色信封,火漆上印着莫雷尔的家徽,两头雄狮,中间是一把象征权势的利剑。

“把它送回巴黎,请你,康纳。”

“我不明白。”

“你永远不可能带着一个正在发情的Omega避开卫兵队的追捕。”年轻刺客深吸了口气,试图用最后的力气阻止声线发抖,“除非你愿意想象他们的嗅觉在一夜之间全部失灵的情况。”

康纳看了眼对方手中的信,并不打算接过来。“药物呢?”

“坏消息是,十小时以前我就吞下了最后一颗。”

“我会让你安全回到巴黎,无论如何。”美洲刺客的语气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自信,数年前,他在父亲海尔森面前也用同样的口吻表明自己永远不会苟同于圣殿骑士。

而亚诺对此的回答是抿紧嘴唇。

“你不相信我。”康纳皱起眉。

火光跳动得越来越厉害,两人的影子随之在地板上不停晃动。灯油将要耗尽,黑暗一寸寸缓慢地向他们靠拢,门外的雨势越来越猛,像来自黑夜的无休止的嘲讽。

糟糕透顶。

“我的同情心还不至于让我为不信任的人提供房间。”亚诺除下兜帽,黑色低马尾披在他背上,“事实上,我不相信的只有我自己。”

康纳不自觉地握紧了油灯的金属提手,似乎这样做就能维持住最后一点火光。

“我的意思是。”法国刺客艰难地说,脸上的表情像是刚做出一个异常困难的决定。

“我希望你标记我,康纳。”

油灯在下一秒内熄灭了,整个教堂瞬间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教堂外,小雨显然早已被暴风雨所取代,带着寒意和水汽的风从门缝渗进来,完全无法稀释空气中浓烈的信息素。

“……但愿你不要为你所说的话后悔,亚诺。”


TBC.

最初的打算是情节和肉一更发完

但我的肝在铺完情节已经爆成烟花【。

卡肉抱歉,下一更会尽快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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